世界读书日丨ChatGPT改变生活:重新认识阅读与写作

ChatGPT震惊世人。可随着接触与使用,人们逐渐由“担心被取代”,转而思考“该如何与之共处”。

ChatGPT概念图(转自新华社)

去年底,OpenAI公司推出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ChatGPT,它拥有强大的信息整合及自然语言处理能力,可根据聊天内容生成小说、撰写论文、编写程序。自诞生时起,关于它的讨论与争议从未停止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今年初,美国电子书平台亚马逊刮起阵“AI写作”风,人们通过向ChatGPT输入提示词就能完成几十页电子书的创作,并通过Kindle自助出版服务直接出售。截至2月中旬,亚马逊Kindle商店已出现超过200本将ChatGPT列为作者或合著者的电子书。

在纽约从事推销员工作的Brett Schickler运用AI写出一本儿童插图电子书,并通过亚马逊自助出版部门出售。(光明网董大正截图)

在此背景下,一批文化企业开始接纳AIGC(人工智能生成内容)作为自身业务的一部分。

可同样在年初,知名科幻杂志《Clarkesworld》因集中收到大量ChatGPT生成的科幻故事,宣布停止线上投稿;4月11日,国内科幻杂志《科幻世界》公开表示不接受AI创作的科幻小说,主编拉兹更直言:“我们需要的是由人写给人看的未来故事。”

由此看来,深入了解、持续关注AIGC,对未来文化发展、人才培养不无启示。世界读书日前夕,记者采访了非虚构文学作家、自媒体、大学教授、软件工程师等,希望透过他们的视角,找寻内容创作者、消费者与AI间的和谐之路。

ChatGPT陪伴阅读,这只是开始

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高钢认为,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工具会深刻改变人类获取知识的方式,进而影响人们的知识体系建构。

这种影响究竟利大于弊,还是弊大于利?似乎取决于使用者的操作。

短视频平台博主@爱读书的黛西,曾在自己账号中分享使用ChatGPT辅助阅读的经验,收到1800+的点赞和2400+的收藏。“精读名著不止于读完,更在于之前的资料准备和之后的总结归纳,我们可以训练ChatGPT输出时代背景、图书概述、需要思考的问题等,以此抓住重点、提升效率”。她同时提醒网友,阅读需要有批判性思维,对于把内容“喂”到嘴边的ChatGPT更应如此。

ChatGPT建议读者带着这些问题去读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

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教授李煜关心的,同样是学生阅读时是否保有批判性思维。“我们向ChatGPT提问,可以得到多数著作的简述、观点、结论等,但其中的细节是否真实,是否代表了作者的想法?都需要学生回到原著寻找答案”。

即便带有批判性思维,李煜也不提倡学生过度依赖ChatGPT,“这会让年轻人封闭在‘自给自足’的小圈子里,沉浸在碎片化‘学习’中,失去长久钻研的耐性,也失去与不同思想的人的连接”。作为资深读者,她每天都会读100页学术专著,并定期与好友举办共读会。

为了帮助学生科学、健康成长,李煜每周都会带着大家开展4个小时的陪伴阅读,她并非抵制ChatGPT辅助阅读,“关键在于度的把握及使用方式”。

比如,她倡导学生在读国外文章时,准备一篇中文、一篇外文,在翻译不理想处向工具书求证。ChatGPT可以是那本工具书,帮助学生把握翻译的准确性,同时辅助大家整理思维导图。

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,李煜持开放态度,“未来它会有更多应用,来帮助成熟的使用者获取知识”。

采访中,一位软件工程师也提到类似观点,“ChatGPT遇强则强,如果使用者清楚自己的需求,有了它的帮助会事半功倍”。

ChatGPT输出的运动手表广告脚本 其中手表与用户的互动较有创意

ChatGPT参与创作,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?

去年12月,美国资讯网站BuzzFeed解雇了180位记者,占雇员总数的12%,一个月后公司忽然宣布使用ChatGPT生成内容。尽管CEO乔纳·佩雷蒂声明,目前ChatGPT的用途限于“制作个人测试和趣味问答”,但同时他也表示,公司将利用神经网络技术来编辑成熟的文本。

这样的新闻在丁道师看来并非危言耸听。作为一名从业16年的自媒体人,丁道师长期关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发展,拥有数十万读者。多年来,他每天都坚持做两件事:原创文章,阅读纸质书2小时。

“ChatGPT3.5版本刚出来时还很弱小,可不到半年就变得非常强大了。”丁道师的顾虑,主要来自AI内容生产的高效与低门槛。他曾教自己的小儿子通过语音输入让文心一言(百度的大语言模型产品)生成一张汽车图片和一小段故事。刚上幼儿园的小孩5分钟就学会了。

未来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人用ChatGPT生成内容,那产生的信息量也是相当大的,真正坚持原创的人会不会被淹没?“科技的进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!”丁道师说。

网文《仙剑奇侠传》作者、咪咕文学院院长管平潮,则对科技进步保有乐观态度。他认为初看之下,使用ChatGPT创作降低了包括网络文学在内的内容生产门槛,可实际上却是提高了入行的标准。“以网文为例,其中充斥着大量的套路文,小学生都可以签约成网文作者,AIGC普及后,他们再想签约就困难了,同时对‘网文大神’的要求也更高了,以往60分的作品现在可能要到80分才能卖出去”。

在个体创作者探讨人工智能之余,数字阅读平台掌阅科技已开始尝试AI辅助内容生产。3月16日,百度发布大语言模型产品文心一言,掌阅很快宣布将接入文心一言,并表示会体验其全面能力,探索提升效率、降低成本的路径。不过,新兴事物背后隐藏的诸如潜在倾向、版权抄袭等风险也引起了业内的担忧。

4月11日,国家网信办发布《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办法(征求意见稿)》。在丁道师等人看来,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健康发展,离不开法律法规的约束。“我们在这方面正积极探索”。

拒绝人工智能似乎也在拒绝成长

ChatGPT之于阅读写作,是技术与艺术的对抗?

随着ChatGPT不断进化,未来产出的文字、图片甚至视频会越来越多,创作者还有生存空间吗?海量的内容会让读者失去辨别能力,淹没于信息洪流吗?

不久前,作家马伯庸谈道,自己一年中大概只能出一本书,但一天内图书市场大约有500到600本、几千万字的内容被出版。ChatGPT入场后这个数字会更庞大,但同时也就失去了统计的意义。“AI入场写出中等以上水平的文字,而且量大,可我每天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,并没有本质的区别”。

在马伯庸看来,优质的作品不一定是竞争关系,喜欢武侠的人,不会只读金庸而不关注古龙、梁羽生。未来,ChatGPT即便创作出优秀的历史小说,也并不影响喜欢这一题材的读者去搜索人类作家的作品。“AI生成上千本小说,没有人能读完,此时作家就成了检索的标签,帮助读者在浩如烟海的内容中找到需要的那份”。

非虚构文学作家初曰春也谈道,AI也许会生成一流逻辑、二流表述的作品,但它无法拥有人类的个性表达,这根植于创作者独特的生活经历,是机器无法拥有的“标签”。

多年来,初曰春坚持写作消防、公安等群体的故事。他在创作长篇小说《龙抬头》《一号战车》时,去四川、天津、山东、西藏等地采风,天南海北地跑,与基层消防员、民警一起吃饭、聊天甚至出警,一面搜寻素材一面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。

前段时间,为完成一部乡村振兴题材的作品,他“逼迫”自己阅读了5000多页的地方县志。初曰春认为,只有走在路上、攥在手里、印在心中,作家才可能创作出更有灵魂的内容,从而引导读者不单纯关注作品本身,将目光投向广袤的世界乃至宇宙。

刘慈欣曾写过一部中篇小说《诗云》。故事中,外星人统治了地球,为证明自身文明的优越,它们要写出超越李白的诗歌。最终借助科技,在穷尽了太阳系大部分能量,列举出了所有可能的汉字、词组合后,外星人写出了诗词的巅峰之作,却还是选择了认输——因为“不可能把它们从诗云中检索出来”。

《诗云》描述的“技术与艺术的对抗”也许过于极端。在一段时间内,AI更像人们生产的辅助工具,学习使用AI就像学习电脑打字一样,必须也必要。

采访中,丁道师打了个有趣的比方:《九阳神功》是绝世武功,有人把它奉上神坛、有人穷其一生希望融会贯通,可都没能发挥它的真正功效。后来,依托绝世武功的“大模型”,人们针对不同武者延伸出了各具特色的“少林九阳功”“峨嵋九阳功”“武当九阳功”,才真正将其发扬光大。

未来,与其担心“技术压倒艺术”“AI淘汰人类”,不如多研究些荐书、校对、改病句、灵感放大器等小模型,提升创作者、阅读者的效率与体验来得实在。

策划:李方舟 董大正

采写:董大正

专家支持:中国传媒大学教授 方毅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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